在所有这些不同的情景内,对人生有兴致的人总比没有兴致的人占便宜。对于他,连不愉快的经验都有用处。我很高兴曾经闻到中国平民社会和西西利乡村的气味,虽然我不能说当时真感有什么乐趣。冒险的人对于沉船,残废,地震,火灾,以及各式各种不愉快的经历都感到兴味,只要不致损害他的健康。譬如,他们在地震时会自忖道:“哦,地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,”并且因为这件新事增进了他们的处世经验而快乐。要说这样的人不受运命支配,自然是不确的,因若他们失掉了健康,他们的兴致很可能同时化为乌有,——但也并不一定如此。我曾认识一般在长期受罪之后死去的人,他们的兴致几乎保持到最后一刻。有几种的不健康破坏兴致。有几种却并不。我不知生物化学家能否分别这些种类。也许当生物化学更进步时,我们可以服用什么药片来保持我们对一切事物的兴趣;但在这样的一天倘未来到时,我们只能凭藉对人生的合乎常理的观察,来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某些人事事有味而某些人事事无味。
兴致有时是一般的,有时是专门化的。的确,它可能非常的偏于一方面。读过鲍洛的著作的人,当能记忆在《拉凡格罗》一书中的一个人物。他丧失了一生敬爱的妻子,在一时期内觉得人生完全空虚。但他的职业是茶商,为使生活易于挨受起计,他独自去读在他手里经过的茶砖上的中国字。结果,这种事情使他对人生有了新的兴味,热诚地开始研究一切有关中国的东西。我曾认识一些人专事寻觅一切基督教初期的邪说,又有些人的主要兴味却是校勘霍勃的原稿和初版版本。要预先猜出何物能引起一个人的兴味是绝对不可能的,但大多数人都能对这样或那样感到极强烈的兴趣,而这等兴趣一朝引动之后,他们的生活就脱离了烦闷。然而在促进幸福的功用上,极其特殊的兴致总不及对人生的一般的兴致,因为它难以填补一个人全部的时间,关于癖好的特殊事物所能知道的事情,可能在末了全部知道,使你索然兴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