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个列别杰夫在那里对您搞阴谋,公爵,真是的!您想也想不到,他们想把您交给官厅监护起来,完全剥夺您的自由和财产(就是使人和禽兽有别的两种东西)!我听说的,听得非常确实!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!”
公爵记得,他自己也好像听见过这类话,但是,他当然没有加以注意,只是一笑置之,马上就忘记了。过去有些时候,列别杰夫张罗过一阵;这个人的主意一向是从灵感中产生的,由于他过分热心把事情复杂化,多生枝节,结果离原来的出发点就很远了。他之所以一生碌碌无为,就是这个原因。后来,在结婚的头一天,当他到公爵那里忏悔的时候(他有一个固定的习惯,就是永远要向他阴谋反对的那个人表示忏悔,尤其在他的阴谋没有得逞的时候),他对公爵说,他生来就是塔列兰 [2] ,但不知为什么竟会成为列别杰夫。后来,他在公爵面前透露了全部的计划,使公爵感到极大的兴趣。用他的话来说,刚开始时,他先找高官显贵的庇护,以便在必要时有所依靠。他先去见伊万·费道洛维奇将军。伊万·费道洛维奇将军犹豫不决,他对“年轻人”倒是一片好心,但是将军说:“他虽然极愿意拯救他,只是在这件事上不便有所行动。”伊丽莎白·普罗科菲耶夫娜既不愿意听他的话,也不想见他;叶夫根尼·帕夫洛维奇和施公爵只是摆摆手。但是列别杰夫并不灰心,他和一位精明的法学家,可敬的老人,他的好朋友,而且几乎是恩人商量了一下。据法学家表示,这件事是完全办得到的,不过必须具有相应的证明书,以证明当事人精神失常并完全地疯了,当然主要的还是高官显贵的保护。列别杰夫当下并不发愁,有一次甚至领了一个医生来见公爵。这医生也是一位可尊敬的老人,一个避暑客,佩戴着安娜勋章。他到公爵那里来,只是为了观赏当地风景,和公爵结识,借此非正式地,用所谓友谊的方式,对他下一个结论。公爵记得那次医生前来拜访的情形。他记得列别杰夫头一天就缠住他,硬说他身体不健康,而在他严词拒绝诊治之后,列别杰夫忽然偕医生同来,借口说他们俩刚才在捷连季耶夫先生那里,病情很坏,所以医生想和公爵谈谈病人的情况。公爵夸奖了列别杰夫几句,异常客气地款待医生。他们立刻谈起病人伊波利特的事情。医生请公爵详细讲述当时那幕自杀的情景,公爵所讲的故事和他对这个事件的解释,使医生感到非常有趣。他们又讲起彼得堡的气候,公爵本人的疾病,瑞士,什奈德尔。公爵又讲述什奈德尔的治疗方法,此外还讲了一些故事,使医生听得十分入迷,竟坐了两小时之久。他吸着公爵的上等雪茄,列别杰夫也取出一瓶非常有滋味的甜酒,由薇拉端来的。那个医生本来已经是娶妻生子的人,竟在薇拉面前大献殷勤,使她非常气愤。他们离别时,竟成为极要好的朋友。医生从公爵那里出来时,对列别杰夫说,如果把这种人完全加以监护,那么,应该派谁做监护人呢?列别杰夫把即将发生的事件进行了悲剧性的叙述之后,医生狡猾地、谲诈地摇了摇头,最后说,不要说“男人要娶女人”,而是“那位绝世佳人,至少据他所听到的,除了倾城之貌以外(这一点已足使有钱人为之颠倒),她还拥有一笔财产,是从托茨基和罗戈任那里得来的,此外还有珍珠和钻石,围巾和木器,因此这段婚姻不但不会显得尊贵的公爵多么的愚蠢,反而可以说明他的头脑的精细和计算的巧妙,而使人取得相反的、对公爵完全有利的判断”……这个结论使列别杰夫极为震惊,并就此罢手。所以,现在他对公爵补充说:“现在我除了忠心和流血之外,您不会从我这里看到什么了;我就是带着这种想法到这里来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