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和别人不一样,他对这一带多少有几分熟悉。小船每行一步,他便大概知道下一步该到哪儿。当船头刚驶过一处小而无险的碛滩时,他就望见了让人焦渴又让人揪心的吒滩。父亲在天府之国独自流荡了八年,心里始终没有忘记桃叶。小船临近秭归时,他心里更是思绪难平。父亲对眼际的每一个人都要努力地多看几眼,希望能将其看成一个熟识的人。当吒滩旁边出现一个人后,父亲当然不会放过他。于是,父亲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男人,有意地将一根电线杆推入江中。随后,柏木船上的人就看见一根电线杆竖着在一处大旋涡里打旋。
父亲还不知道,这是履险滩如平地的峡江豪杰,精心安排的一场骗局。他只是目睹这些险恶与雄奇的真实。父亲说,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现场经历,哪怕是电影电视里播出来,他也会将信将疑。亲眼目睹就不一样了,那根电线杆是杉木的,它被漩涡吸入水底的时间可能在一分钟以上,然后笔直地弹射出来,底部离开水面足有两丈高,那声音就像江边要塞里的岸炮发出来的。